[剑三][纯阳内部消化]俟河之清 二十一
二十一
如愿以偿，兰台跑堂的日子不出数日便到头了。
“师父师父——”一溜烟跑回家的人把食盒往案上一搁，兴致高昂地对端坐一旁的人禀告道：“花蝴蝶说，客栈里的厨子辞了病假，往后这些天就由我代替他的活。那师父想吃什么好吃的，我就能直接在客栈里给您做好带回来了。”
谢长安微微笑了笑，打量着食盒问道：“这香气，可是叫花鸡？”
“啊呀，师父真厉害！这可是我刚做好的，师父快来尝尝！”兰台敲碎了裹在叫花鸡外头的厚泥，小心翼翼地掏出置在荷叶上的整鸡，鲜香扑鼻，澄黄油亮，光是嗅这味道，就教人食指大动，垂涎欲滴。
兰台把肉鸡肚子剖开了，里头塞着香菇、肉丝、香茶、蘸着恰到好处的酱料，香气满堂。
“这肥鸡可是客栈里自个儿养的，每天都是徒儿亲自喂的饲料，就等着给师父您做一顿好吃的。”兰台把肉质肥美的鸡腿体贴地撕下来，盛到谢长安碗里温柔递上。
谢长安端起筷子浅浅嚼了一口，汁水四溅，鸡肉酥嫩滑腻，与他从前在长安城一顶一的酒肆里享用的百味珍馐不相上下。
能够有兰台这样一个徒弟，当真是他谢长安三生修来的福气。
谢长安一边进膳，兰台一边伸筷子替他盛菜。这架势，简直是谢长安双手残废了日子也一样能过得美满无缺。刚开始的时候，谢长安尚不习惯兰台这般无微不至的侍奉，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不知何时已是习以为常，哪一朝兰台要是丢下他一个置之不管，恐怕反倒是怅然若失了。
兰台细心侍候谢长安用了晚膳，收拾罢碗筷，倾身拥住谢长安吻了吻颈侧。
从跑堂升任厨子，自然高兴，可还有一件事，譬如巨石，重重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“师父，凌霄回恶人谷了。”
恶人谷，极北严寒之地，凛冽的冬雪来得特别早。
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洒在平安客栈的时候，第一位不速之客也随之踏进了客栈里。
“想要活命的都出去。”那是一把有些飘渺的声音，轻淡得像是一阵青烟，浅浅地在湖面上荡漾开去。
一石激起千层浪，客栈里霎时炸开了锅，满堂的恶人比见了浩气盟的七星卫跑得还快，争先恐后，连跑带滚，竟是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哎哟，凌大爷，您可真是，这些天客栈的生意也不景气，好不容易骗来几个酒鬼捞他们一笔，这帐还没结可都给您吓跑了。”花蝴蝶手执团扇，掩唇似笑似嗔，迎上前道。
墨袍上沾着斑驳的雪，凌霄置若罔闻，径直择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，沉甸甸的钱袋往案上一抛。
“凌爷还是这般气量，好气量！”案上这袋子估摸怎么也抵得上客栈三天的帐，花蝴蝶连不迭收了钱袋，到一旁取出店里最好的琉璃杯与玉露酒，替凌霄斟了满满一杯。
凌霄曳地的长袍下倏忽冒出了两声嘶嘶的清响，墨袖一摇，里头游出一条通体碧青的小蛇，蛇尾一摆，紧紧伏在酒樽边上，鲜红的长舌肆情地舔着杯中佳酿。
“哟，南宫寒他儿子？”
凌霄眼皮也不曾稍抬一下，淡声应道：“他孙子。”
“哈，我就说那两条鬼东西可不至于还能变大变小恁地稀奇！”
“南宫寒怎么没随你回来？”
“剁了两个浩气喂他儿子，把儿子吃撑了，在西昆仑歇着。”
“哦哟——那你家无双呢，也不带出来溜溜？”
“我记得跟你说过，不要在外人面前提无双的事。”
“客人都被你吓跑了，这还有哪门子的外人？”
“那边站的是鬼不成？”
“嗖”地一颗勾魂钉自墨袍底下凌空射出，利箭一般贯穿了柜台上摆的一列酒埕子，洒了一地劣质的白干。
这勾魂钉去的快，角落里鬼鬼祟祟站着的人躲得更快。
一式瑶台枕鹤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暗器，兰台惊魂甫定，手里还握着切菜的菜刀，掉头就往后堂炉灶的方向跑。
“身手不错，出来说话。”
“我道是谁，原来是这小鬼头！兰台，还不滚出来跟你凌大爷道歉？——”
兰台只得畏畏缩缩地从后堂又挪出来了，一身蓝白相间的灵虚御厨套装，腰间揣着一串红辣椒，紧张得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，慌里慌张地，连手里那柄大菜刀也忘记了放下。
“凌爷，这小子是唐寻那家伙送过来的，说是他家一个远房亲戚。这孩子自幼死了爹娘，只得一个大哥，还是个断腿的残废，我看他也怪可怜见的——”
不待花蝴蝶说罢，那一身黑白交映的扶疏长衫已然往前踏去了一步，浣碧笔执在葱白如玉的指间，轻盈地旋了一转。
“哎哟，凌爷还是这脾气，这小子不就偷瞧了您一眼，犯得着非得把人命给夺了？”
花蝴蝶掩袖一笑，往后退去了两步。
兰台这孩子他颇为喜爱，但还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杂役得罪凌霄。
毕竟相识一场，他觉得还是应该为兰台再做些什么。
于是他就闭上了眼。
眼不见为干净——
古人诚不欺我。